一个工作日上午，李媛亭穿着衬衫和休闲裤走进普华永道位于上海的办公楼。如果这套装扮出现在四年前刚入职的李媛亭身上，很有可能会给hr留下不专业的印象，但现在，她大可不必担心。

从2018年3月开始，普华永道放宽了对员工的着装要求，鼓励多样化着装，内部称之为“FlexiDress”。员工不必刻板遵循每天必须穿着正装的规定，而可以根据实际需要自由选择穿什么。这意味着男性员工不必时刻都身穿衬衫西服，套装和正装鞋也不再是女性员工的标配。而在FlexiDress实行之前，普华永道的员工只有在夏天的周五才能穿得稍微休闲一点。

事实上，不只是普华永道，越来越多原本对着装要求严格的企业都释放出宽松的信号。今年3月，高盛在给其3.6万名员工的一封内部信中宣布放宽着装规定，并公布了新的弹性着装规范。更早之前，摩根大通将Polo衫、休闲裤、连衣裙和高跟凉鞋等商务休闲服装纳入部分业务部员工的着装范围内。毕马威则从2018年5月1日起修改了员工着装规范，员工在办公室可以不用穿上装外套、打领带，但仍需保持专业性......

如果你对这些公司曾经的着装规范有所了解，一定能体会这份宽松背后的“不易”。对于华尔街上的公司来说，仅仅允许员工在开会时解开领带都是非常重大的改变。毕竟着装规范曾在这些公司的员工手册里占到几页甚至几十页的篇幅，细节到丝袜的厚度，以及指甲油颜色的范围。站在公司的角度，统一的着装要求能确保员工在对外时保护整体一致的企业形象——正装被认为更能体现专业感，这对为客户提供专业性服务的企业来说尤为重要。

技术公司的兴起打破了着装规范的边界，也掀起了传统公司的自我反思。“如果你的客户穿了牛仔裤，而你一身西装革履，可能会显得格格不入。”普华永道中国内地及香港人力资源合伙人Ewan Clarkson对《第一财经》YiMagazine说。

在客户名单中出现越来越多的科技公司之后，普华永道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企业文化。科技公司很少有人穿正装上班——程序员的标配通常是格子衫、短裤和拖鞋——但看起来自由散漫的程序员工作效率一点也不比穿着西装的分析师低。“很多时候人们觉得穿得正式会显得更加专业，但专业度应该是由行为和价值观主导的。”Ewan Clarkson说。高管们达成共识：比起用穿着打扮让员工看起来更专业，更应改关注的是如何提高工作效率。而普华永道的内部调查表明，穿着舒适比穿着正式更能提高员工的工作效率。

更重要的原因在于，如果再不做出改变，投资银行和咨询公司严肃的工作环境恐怕会越来越难吸引应聘者。毕竟对于追求平等、自由的90后员工来说，一家连是否需要打领带都要上级允许的公司实在没有什么吸引力。不管是普华永道、高盛还是摩根大通，都意识到自己是时候改变固有的价值观并付诸行动了。“我们重视员工的需求，灵活的工作环境可以让员工充分发挥自我积极性，从而提高员工满意度和工作效率，这有助于公司保留员工。”Ewan Clarkson说。

在高盛，超过75%的员工出生于1981年之后，90后的比例也在持续增加。年轻人更加善于表达意见并争取自己的需求得以实现，况且跟前辈相比，他们有更加多元的职业选择，这使得一向强势的高盛不得不做出让步。事实上，高盛的动作比外界想象得更早。从2017年开始，高盛逐渐放宽对技术部门和新数字业务部门员工的着装要求。现在，这项规定终于适用于整个公司。摩根大通修改员工着装规范的做法不仅在公司内部受到积极反馈，也得到了外界的肯定。《华盛顿邮报》对此评论道：“放弃对精致考究的西装的要求，也是迎合千禧一代的举动。年轻人不喜欢过多的束缚，放宽着装要求公司可以吸引更多价值观一致的年轻力量进入公司。”

普华永道在《2018全球业务与人力资源领袖调研报告》中发现有几个趋势正在改变工作环境。其中包括人们工作和生活的边界正在改变；追求多样化和平等的需求正在重塑职场；社会和环境的压力催生出对于高弹性工作条件的需求。为了吸引人才，普华永道推出了WeFlex计划，不仅放宽对着装的要求，也让员工拥有更灵活的工作地点和上班时间，但这一切都建立在按时完成工作且保证质量的基础上。“这个改变来得有些迟，但灵活着装只是一个起步，以后的改变会更加彻底，”Ewan Clarkson说，“员工的期望不一样了，公司必须改变。”

值得注意的是，几乎每一家公司在宣布灵活着装后都会加上一个“但是”——大多数时候，这个词后面紧跟的才是重点。高盛允许员工穿得像程序员，但前提是在与互联网公司客户会面的时候。摩根大通依然无法接受拖鞋、头巾、瑜伽裤这些过分休闲的打扮。普华永道的员工现在可以穿牛仔裤了，但也强调不能失了专业性，要根据客户以及工作场景来选择。

公司人怎么穿，还是不能自己说了算。

公司在提供灵活性的同时也在防止出现偏差，毕竟灵活不等于随意。普华永道推行的着装新规中对专业性的要求需要员工自己把握。Ewan Clarkson相信普华永道的员工能够做出正确判断，而不用公司手把手教。高盛也没有具体说明哪些着装是合适的，哪些是不合适的。摩根大通也提醒员工：如果你接待的客户依旧着装精致而考究，那么请继续遵守约束。

公司人或许还要再花一些时间去揣摩这些模糊的用词，好让自己第二天出现在办公室时不至于太过突兀。不过Ewan Clarkson给了一些实用的建议，有领衬衫、牛仔裤和休闲鞋是方便百搭的组合。另外值得注意的是，在任何时候，无袖上衣和长度在膝盖以上的裙子都不是好的选择。过于鲜艳的颜色也应当尽量避免。

尽管公司放宽了着装要求，李媛亭的衣柜里还是少不了正装和高跟鞋。休闲裤只适合在与对着装要求不高的客户会面时穿着，比如科技公司。其他时候，穿得正式一点是目前来看更为保险的选择。不过李媛亭依然乐于见到公司的改变，“上班更加放松了，感受到了尊重。”某种意义上，这是李媛亭们的胜利。（完）